2021/06/10
記者
Miming 咪敏

高砂義勇隊"Kongsing耆老 闡述二次大戰經歷

連續四週我們都在播放skKongsing 細述當年在南洋的戰役,他如何在戰亂中求生,歷經千辛萬苦得以平安的回來。

在時代的大洪流中,我們無法自由選擇自己的命運。但浪潮已過,逝者無聲,生者日漸凋零,我們有責任也有義務,讓經歷過此事件的倖存者發聲,說明真相,其餘留待歷史給予評價。我要特別感謝emptgsa ptasan paru蔡正良教授,所提供的這些珍貴的歷史鏡頭,今天我們繼續看最後一集的"南洋兵"高砂義勇軍的自述....

 高砂義勇隊Kongsing mama隨日軍到南洋戰爭,經歷了一段慘烈戰役,最後必須逃亡自顧求生,在整個部隊潰散各自逃竄的過程,Kongsing mama繼續說出最後的那一段歷程…。

(長濱鄉長光部落耆老 Kongsing(嚴張國進) 阿美族 
Rudan tmpusu alang 長濱長光
Kongsing(嚴張國進)  Amis
從那之後,已過了一個半月,我們再次計畫下山泳渡到對岸,當時就只剩下我們三個倖存者,於是開始動手製作竹筏,我們有信心可以泳渡到對岸。到對岸的距離大約有十公里,以目前的體力還可以游過去,我們三個決定就在那天晚上下水,一直游到深夜!突然間被砲聲嚇到,就在原先所在的區域,砲不斷的往夜空射擊,是那種很亮的照明彈。心想:今晚到底發生什麼事?美軍為什麼亂放砲,我們納悶又驚恐,雖然如此,但仍不斷往目標游去。天色漸亮,我們順利的游上岸。上了岸,才知道這個島嶼是無人島,不是我們所想的目的地-婆羅洲。在無人島過了四天,魚是我們每餐的主食,我到四處探勘,發現這裡資源很豐富,岸邊布滿魚群,這個島嶼沒有人居住。四天過去了,唯此島沒有可以飲用的水源。這一天下起傾盆大雨,還好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軍用水壺可以蓄水。在三個人中我的年齡最小,就被使喚去提水回來。上岸之後,我們預先製作集水的方法,利用大木頭和採集很多的棕櫚樹綁成一大綑,滴下的雨水引流到水壺裡,我們用這樣的方式取水。就在我很專注接滿一個水壺的時候,突然聽到同袍呼喚我的聲音,喂!Kongsing…快回來、快回來呀!咦?我很訝異!心想:他們怎麼突然叫我的名字,在這樣安靜的無人島還叫這麼大聲?我等水壺蓄滿了才回去找他們。到了我們的帳棚,卻不見他們的蹤影。看到岸邊來了一艘印度尼西亞那種舢板船,停泊在東邊。我的同袍與印度尼西亞的船伕一直叫我趕快上船,他們早已在船上等候,這時我也不慌不忙的游過去。上了船,我好奇的看到船裡放的食物有;罐頭、麵包…等,裡頭裝的都是食物。船伕(印度尼西亞)要我吃他們帶來的食物。吃飽了,又拿菸請我們抽。這一切都讓我們很訝異,印度尼西亞的當地人怎麼對我們這麼好?我們都單純的希望,他們能帶我們逃離此地,請他們幫幫忙同情我們的處境。)

 第二次的泳渡三位患難戰友,終於游到他們認為比較安全的地方,然而竟是一個無人島沒有水源之地,危機與轉機就在此刻發生了

(長濱鄉長光部落耆老 Kongsing(嚴張國進) 阿美族 :
Rudan tmpusu alang 長濱長光
skKongsing(嚴張國進)  Amis

印度尼西亞的當地人對我們說:「現在正逢夏天最炎熱的時段,我們又沒有水,我先去取水吧!之後再送你們去波羅洲」。我們回答說:「好」。就在努力向前划時,船伕又說:「你們的手榴彈,還有你們的刀呢?」我說:「在這裡」。他說:「不要讓美軍看到,拿來,我幫你們藏好」。那兩位印度尼西亞的船伕這樣要求我們,把我們的手榴彈和刀子全收走,放在船的前頭。又說:「因為怕你們被美軍發現,請你們都到中間凹處藏匿吧!」我們問為什麼?他說:「怕你們被美軍發現,你們都集中到中間藏匿」。我們沒考慮什麼,就照著他們的指示到中間。
歡迎回到族語新聞現場。在時代的大洪流中,身為小人物常無法自由選擇自己的命運,但浪潮已過,逝者無聲,生者日漸凋零,我們有責任也有義務,讓經歷過此事件的倖存者發聲,說明真相。其餘留待歷史給予評價。這幾週原視阿美族語晚間新聞,連續播放了"Pangcah南洋兵",今天我們繼續聽Kongsing mama如何回到祖國「福爾摩莎」台灣...。)

(船停在岸上,我們躲在船裡,聽到印度尼西亞船伕的動作聲音很大,他們也順手拿走了我們的手榴彈和刀。在不遠處,聽到他們在對美軍說,那裡(船上)有日本兵。當下我們聽了非常生氣!印度尼西亞的船伕怎麼可以這樣出賣我們?剛剛還對我們那麼好。「日本兵,過來過來」,印度尼西亞的船伕這樣叫我們。我們心想:該如何是好呢?我掀開蓆子一看,有一群美軍湧上來,只著短褲,每一個都很高大。「喂,日本兵…日本兵不好,過來、過來呀!」美軍這樣叫我們。我們躲在船裡嚇死了,怎麼辦?我們將會被他們(美軍)凌虐。日軍曾經說過:千萬不要被美軍俘虜,一旦被俘虜了,他們會用剁指頭、切耳朵的酷刑凌虐你們。我們很慌張,心想怎麼辦才好?印度尼西亞的船伕一直叫我們下船,他們如此的陷害我們,應該是以前我們日軍也曾傷害過他們(印度尼西亞人)。「日本兵、日本兵過來、過來呀!」美軍也一樣不停的招手叫我們下船。當時真的不知所措。我們開始討論,我們的同袍幾乎都往生了,很遺憾手榴彈被他們帶走了,我們寧願死在此地。我說:「要不我們就直接跳水逃走,就算被他們亂槍射死也沒關係」。美軍不斷的招手要我們下船,掙扎很久很無助。心想沒關係,我們見機行事吧,就起身下船上岸。到了岸上,美軍一個個的散開了。這時候,美軍派一名軍官負責跟我們對話,他重複的說:「日本兵不好」。他們(美軍)還開玩笑的說,「日本戰敗了」。我聽了,打從心底卻認為,日本人怎麼可能打輸呢?一定是他們開玩笑的。大約在下午四點上岸,這個時候他們已用電話通知上級,這裡有抓到日本兵。差不多30分鐘後,大船來了,就直接停在沙灘上。美軍叫我們上船,我們暗自打算有機會可以逃脫了,等上船之後,只要一逮到機會就跳船逃生。上了船之後,才發現根本沒有機會逃脫,我們被集中在一個很高的築牆裡,有三個美軍在上面看守,我們三個人,他們一樣派三個人看守。想一想:我們便打消了逃脫的念頭,我們被移送到當初的戰地。一下船,已有車子等候,車子直接送我們到美軍總部。下了車,美軍安排一位會說日語的軍人跟我們對話。他說:「你們日軍很凶悍,殺戮很多美軍」,我們沒回答。「你們是哪一國的兵伕?」美軍問。我們說:「是來自福爾摩莎的兵」。「噯呀!你們是福爾摩莎人呀!」美軍很驚訝。holumasa(福爾摩莎)是指台灣,當時我們雖然是日軍,但是我們是台灣人。「你們是福爾摩莎人」美軍很疑惑,我們聽不懂他說的一長串話。接著又說:「日軍殺了很多美軍,日軍真的很凶悍」。他喃喃自語的,「目前日軍投降了,你們有什麼想法」對著我們問。我們很沉默,沒有回應他的問話。在我內心深處卻認為,日本人怎麼可能打輸呢?之後,我們終於聽清楚美軍所說的來龍去脈-「日軍投降了,我們不要再相互傷害,應該和平共處;今天你們被美軍俘虜,是你們運氣好,美軍本來就應該送你們回國」。我們乍聽之下,很難相信所聽到的這整件事及日軍戰敗的事實。現在回想-當初我們在泳渡時,在對岸放的照明彈,原來是美軍在慶祝戰勝時刻所放的。)

他們被俘擄之後,仍然堅持日本灌輸的信念決不投降、大日本帝國不會打輸,因此即使擄卻仍然很難相信日本投降這個事實。

(長濱鄉長光部落耆老 Kongsing(嚴張國進) 阿美族 :
Rudan tmpusu alang 長濱長光
skKongsing(嚴張國進) Amis

之後,我們搭車又被送到一個戰俘集中營,這裡都是日本人。我們一到達,開門見山迎接我們的是-軍艦的艦長及海軍。「他們握著我們的手,不斷的感激我們在這場戰役的貢獻,及熬過這麼長久的逃難歲月。日本政府很無奈,在前幾天已宣布投降。」這事艦長說的話。一直到此刻,我們才真正的相信日軍已投降了。

(我們被遣送回來的時候,已是日軍投降半年後。船到達基隆港,迎接我們的已是國民黨的軍隊,蔣總統已接收了台灣,已是國民黨的政府接管台灣。)

1942年到1943年之間高砂義勇隊約派出7批,依據日本退休士兵回憶,該隊『高砂義勇隊』人員能在沒有道路的叢林,穿梭偵察,也可以分辨遠處聲音,從事伏擊。由於隊員精於狩獵,對叢林內的植物可分辨可食或不可食,日軍同僚得以在缺糧下補給。也傳授日軍在叢林生活的方法。日本兵罹患瘧疾,高砂隊員能冒險摘椰子取水解熱。日軍退休人士認為,「高砂隊員的英勇、服從、為長官效命及犧牲奉獻的精神」,日軍成員也難望其項背。

然而『為何而戰?為誰而戰?』對高砂義勇隊那場戰役,一直是無法下的定義。在這個看似榮耀的歷史故事背後,日本人的看法、自己族人的經歷、種種的一切,是如何去刻劃出那一段段真實的血淚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