港口部落的還我土地運動,從與國家協商共管,再到今日拿回土地權狀,在抗爭手段之外,還有一群在地藝術家的溫柔力量,以藝術占領的方式,為沉默的自然、生態、文化及土地發聲。而在拿回土地權狀的前夕,Makotaay藝術村成立,誓言要將這股力量,持續向外擴散。
(長光部落前頭目 黃亮台 阿美族
黃亮台 Amis
Bukung alang Cangkuang
黃亮台 Amis
請保佑我們在這個世上,讓我們的生活工作順利。)
Makotaay藝術村,由一群熱愛藝術與生活的藝文工作者,整合東海岸藝術聚落,從港口部落到長濱鄉,提出一條生活路徑,從天、地、人、靈的自主生活,順應大自然的規律,吸取部落日常作息中的生存智慧,用藝術勞動、探索,創造生活、心靈的豐富,形成具有東海岸精神的共享基地。
(不管你是天上的雲,或是山中的霧氣,還是躲在池塘裡的水,抑或是頑皮湍流的小溪,終究要奔向大海。)
這是Makotaay藝術村《眼不見危境》展覽,在開展前述說的這一段話,是策展人Nakaw Putun的阿公,也是已逝的港口部落百歲老頭目Lekal Makor,留給後輩的一段話,他做為阿美族永遠的精神領袖,一生都在實踐Pangcah生活,也是Makotaay藝術村,創作背後很重要的精神支柱。
(策展人 Nakaw Putun 阿美族
Nakaw Putun Amis
Pusu mdudul euda
Nakaw Putun Amis
就是非常感謝大家來,我覺得我一開始要先感謝,這片土地,在座的地主,很謝謝大家,可以讓我們看到Lafay姊,大家很辛苦的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土地,當然還有部分,預計在11月(2020年)的時候,我們的土地就還給我們,那我這部分,第一就是一定要感謝,提供給我們這麼好場地的這些地主,還有感謝祖靈。)
在開展前不久,港口部落陸續拿到土地權狀,而Makotaay藝術村所座落的823地主們,也紛紛出席展覽開幕,以行動支持在地藝術村的發芽成形。而港口部落藝術家伊祐·噶照不僅是展覽藝術家之一,也是藝術村背後重要的幕後推手,他不僅親手搭建起Makotaay藝術村的房子,同時也做為他藝術創作的工作室,而他的父親也是當年參與還我土地運動的第一代地主之一,而他家族的土地也正好就座落在823。
(藝術家 伊祐·噶照 阿美族
Emptseusa
伊祐·噶照 Amis
那怪手第一台進來的時候,是我爸爸先那個的嘛,就是先制止的,這個制止就可以,就是一個力量了,你看一制止幾乎都不種了嘛,你沒有動作,可能就沒有希望了,如果你沒有動作,就讓他放任(國家)在這片土地上,那個開墾,或是亂幹嘛的,我覺得那個第一步很重要,然後到後面,你看抗爭那麼久,那麼多年,有那麼多的證明,有那麼多的缺失,是公部門造成的,這個,為什麼他們會覺得,有時候我會覺得很灰心,就是因為我一直把整個部落,覺得是我們是很大的家族,雖然到後面,其實(部落)沒有幾個人參與了,就是也開始,大家可能也是心裡覺得,可能會輸啊或是什麼,我都不服輸,反正我就是認定這個事情,這件 這塊土地就是,我為什麼去辦一個展,為什麼在這裡辦一個展,去蓋一個(房子),我們不管你啊,我幹嘛管你,你的機制,這是你在玩的。)
抗爭30年,期間部落與政府的多次交鋒,在這條漫長的抗爭路,並不容易。尤其是在台11線通車以後,國家與資本前仆後繼地進入部落,而族人為了追求夢想,到外地打拚,而伊祐也曾經在外地工作過,看到家鄉面對土地爭議,便毅然決然回到部落創作與生活,而曾經是青年會會長的他,帶著部落弟弟爬聖山,試圖在祖先的道路上,尋找真正的力量,用藝術與執念搭起傳統與現代之間的橋梁,並一直堅持到現在。
在採訪的過程中,看著伊祐忙進忙出,一下招呼遊客進來看展,一下與部落長輩討論農業區取水的問題。
(藝術家 伊祐·噶照 阿美族
Emptseusa
伊祐·噶照 Amis
我就覺得我有時間就弄嘛,從以前就是這樣子,你有機會做你就做,真的沒辦法你就,因為我不會拒絕,你知道嗎,我不知道怎麼拒絕人,只要人家說,我幾乎都是說好啦。)
做為在地藝術家,伊祐把傳統文化的互助精神,體現於藝術場域,看似鐵漢的他,內心卻有顆柔軟的心,看著部落長輩經常得提著水來灌溉,感到很心疼,於是他決定動手幫忙蓋水塔,並且將這段過程,化為藝術創作,利用碎型木條的拼接,勾勒出種子吸取養分的流動姿態,中間開闢了一扇動窗,象徵祖靈之眼,擺放著這塊土地上曾經歷過的影像故事,呼應族人一代接著一代,為還我土地或爭取引水所做的努力與發聲。
(藝術家 伊祐·噶照 阿美族
Emptseusa
伊祐·噶照 Amis
不管發生什麼事情,就是要衝到底,只要水一下來,就成功了這樣。)
從823藝術村走向529農事區,阿努是港口部落在地歌手,在2014年獲得金曲獎最佳原住民歌手獎, 他也曾經離開部落,到台北工作,後來看著家鄉面臨的土地爭議,2005年決定回到部落尋找逐漸消失的民族認同,並參與部落土地營造,將生活的過程化為創作養分,用母語譜出一首首歌曲,蘊含著部落文化知識與軌跡。
(那座山林,那片海洋,那條溪流,還有獵物,茫茫草原,遍野的昆蟲,層層岩石與珊瑚礁,大自然的土地去哪裡了,把土地還給我們,執政的政府啊,你們要了解,阿美族(原住民)的歷史啊,快把大自然的土地還給我們,在我們心中,土地滋養萬物,在我們心中,土地無限偉大,在我們心中,土地孕育生命。)
(歌手 阿努·卡力亭·沙力朋安 阿美族
Ptruway muyas
阿努·卡力亭·沙力朋安 Amis
這首歌名叫做偉大的土地,叫做tadamaaanay a sera,這個也就是我,剛回來部落的時候,我感受得到老人家講的一些土地,有關於土地的故事,那土地是怎麼孕育,就是這邊的人,那後來,我就開始慢慢的去,跟很多老人家去談論,土地是怎麼滋養我們的,那老人家說沒有土地就是,我們沒有辦法養小孩啊,即便你,到外面工作或是你是一個很厲害的人,沒有土地,你也是沒有辦法,去養你的小孩,所以其實,台灣原住民對土地的那種概念,其實就是滋養我們,我們要好好對待這個土地。)
面對外來文化的衝擊,堅守部落文化,需要一代一代人的接力,阿努回鄉10多年,深刻感受部落環境的巨大變化,加上長者的一一逝去,無法親眼看見土地權狀拿回的這一天。
(歌手 阿努·卡力亭·沙力朋安 阿美族
Ptruway meuyas
阿努·卡力亭·沙力朋安 Amis
剛開始發現這件事情,就是以前年輕的時候,我完全不知道土地的,在原住民族的價值是什麼,後來我長大之後,開始慢慢這邊,有很多人了,愈來愈多人蓋房子,甚至是買土地,買走之後,甚至東管處進駐石梯坪,我才開始慢慢發現說,哎呀,我們原住民的生活圈,愈來愈小,愈來愈緊縮。)
(我們祖先的土地去哪了,我們祖先的土地去哪了,我們祖先的土地去哪了,去哪裡了。
那老人說,我要如何讓我的孩子得到飽暖,那老人說,我要如何讓我的孩子過日子,我們祖先的土地去哪了,你們聽見了嗎 聽見了嗎,把我們的土地還給我們 ,還給我們,你們聽見了嗎 聽見了嗎,把我們的土地還給我們。)
溫柔的歌聲背後,控訴著被國家偷走土地的痛心。
(歌手 阿努·卡力亭·沙力朋安 阿美族
Ptruway muyas
阿努·卡力亭·沙力朋安 Amis
做這首歌的時候,其實在當時,在抗爭的時候,就看見很多的老人家,在訴說這一塊土地,他們從出生一直到現在,他們出生就是在這個地方,然後在當時也發現很多老人家,都一一地走了,就講故事的這些老人家,也不在了,死掉了,就覺得心裡面很,在當時就是心裡面很,不知道怎麼去表現這樣子的事情,即便我現在做了這首歌,是還我土地運動的歌,但當時那些老人家給我的力量,就是很溫柔的力量,而且這些溫柔的力量,是很像刀一樣的那種鋒利。)
(Makotaay藝術村藝術總監 潘小雪
Pusu empklawa alang Makotaay
潘小雪
我在想,這個時候大概是最好時候了,也就是說我們這塊地823,10幾年來的抗爭,30年的抗爭,那個抗爭其實就是,跟鄉公所之間,還有我們東海岸風景管理處之間,在觀念上,還有在歷史文件上面的一個爭議,一直到後來,最近鄉公所給了就是給了那個土地所有權狀,然後東管處這邊在還沒有給之前,也提出一種共管的機制,所以我在想這樣一個情況下來,是一個非常好的一個狀況,我們這裡接著就成立藝術村,那所謂正義並不是說我對你錯,而是達到一個平衡的狀態,所以部落人很會,他很有毅力,然後同時也很會跟人家談判,那我覺得都是除了藝術家以外,其他的,Lafay也在這裡,也花了很大的力氣,也為了引水,從山上引水下來,石梯坪要復耕,那個Suming在後面,也拍了一個影片,叫做太陽的孩子,很有名,所以這是一個(成立藝術村)很好的時機啦。)
除了伊祐跟阿努,Makotaay藝術村的成立背後,來自於一群人的努力,藉著對土地與文化的認同,一起聚集在港口部落,在爭取部落主權的同時,依著潮間帶而生的部落文化滋養,創作出綿延不絕的在地故事,在柔軟語境背後,用藝術占領方式,為沉默的自然、生態、文化及土地發聲。而這股力量,也將透過藝術形式,持續向外擴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