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早期殖民者對原住民族的紀錄,大多為文字及影像紀錄,鮮少有畫家專畫台灣原住民族人文的畫像。但在宜蘭羅東的漢人畫家張文松,這十年來他畫了許多原住民族人的「人文」畫像,栩栩如生,頗受原住民族人所稱讚。我們來看看他朝向作畫原住民人文影像的轉換過程…。
近幾年在原住民聚會場合或個人家庭裡,不時會看到牆上掛著原住民族人文的油畫栩栩如生,其實那是畫家張文松(漢人)所畫的油畫像。這是在宜蘭的和平畫廊在過去從事一般主流的作畫,轉而目前朝向作畫原住民人文影像的轉換過程。
(和平畫廊策展人 劉國樑:
我們早期張文松他畫古典畫,我看他畫古典畫因為大家都在畫嘛!也沒有什麼多大的意義嘛!後來的話我們就從農村,農村畫,畫農村一段時間,我心情覺得也不對,我想說我們要畫原住民,對!原住民心情的畫。有一陣子我們也去大陸少數民族去畫,畫沒幾張,咦結果風評還不錯,結果我有好幾個朋友講說:「你為何要畫大陸的少數民族?台灣的少數民族不是那麼多嗎?」我說對啊..我恍然有一點說啊呀!應該要畫台灣原住民,就這樣我們兩個人一同栽進去了!就這樣。
我的願景我的希望就是說有關單位,政府有關單位文化部啦..原委會(原民會)就是幫我們推銷出去啦!我們會配合他們啦!這麼漂亮的文化yaki(祖母)這麼漂亮,臉部刻畫的分析你看,我相信全世界看到這個文化,這個文面的畫,他們的眼睛為之一亮..。其實我本身走在這條道路上也不能半路而廢啦!那我跟文松討論,過去的我們一定要留給後代,一定要留給後代,這個文化一定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是這樣。)
張文松作畫的過程是從畫電影看板開始出道的,源自於小時候的興趣與天賦,至於畫原住民族人物是近10年的機緣。
(畫家 張文松:
我從小就很喜歡畫畫,那因為小時候我畫畫,畫到都不想吃飯,真的不想吃飯,對!畫到我爸爸媽媽他們叫我吃飯,我在椅子那個上面,就一直畫一直畫忘記要吃飯,就是那時候開始萌芽的,那種繪畫的那個那..個興趣,對從那時候開始。然後後來到了國中畢業的時候,我就出去了,以前那個社會那個年代家境都很不好,大家家境都很不好,所以也沒有念什麼書啊..對啊..所以我爸爸就把我帶到羅東那邊,當時很流行畫那電影看板,我就去那邊當學徒,就是從那時候。然後學了3、4年,然後我一個朋友說你這樣子,因為他在台北有認識那個油畫,畫油畫的,他就介紹我去台北再繼續,另外因為油畫跟電影看板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,所以我就上去台北了。學了差不多1年多,然後就去當兵了。然後當兵回來,然後又回到原來那個地方繼續學,邊學邊畫邊學邊畫,後來一段時間,那時候很盛行那個年代70幾年的時候,台灣很盛行那個油畫外銷,外銷畫,類似現在那個大陸那個大芬村的油畫村,他們就是專門代工那個就是從美國下訂單,就是銷美國的銷歐美的,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畫油畫(我看到你有畫歐洲文藝復興的畫)古典的對對..從那時候開始,我們開始學的是古典的油畫,接美國的訂單,因為他們都會下那個訂單古典的那種西洋古典的油畫(然後一直畫到開始原住民圖像..)。那後來因為慢慢慢慢那時候台灣工資愈來愈貴,然後外銷也慢慢少了,因為那時候大陸正在興起嘛,然後歐美的訂單銷到大陸那邊,就比較少在台灣,而且台灣那時候開始有所謂的台商嘛,台灣的商人就往大陸那邊去給大陸那邊,因為大陸那邊說實在人才也很多,畫畫的人才很多,然後他們就外移到大陸那邊,台灣就訂單就漸漸少了,畫畫的人就比較少了啊..有的..像我一些朋友,有的改行就改行了,大部分都改行了!那我其他工作也不會啊..我什麼都不會,真的我什麼都不會,只會畫畫。然後後來那後來我就既然工作比較少了,然後我就搬回來宜蘭,就搬回來宜蘭,搬回來宜蘭那時候,還是有還是有較少啦,訂單比較少啦,陸陸續續少一點啦..那後來就是認識那個劉國樑這樣。我跟劉國樑老闆當初合作的畫,是畫一些台灣的鄉土風景鄉土這樣子,然後畫一畫大概好幾年了,然後有一個偶然的機會因為有認識一個原住民的朋友,在大同鄉那邊,然後有一天他就拿一些畫去那邊給他們看,他的朋友就說:「哇!既然你那麼會畫畫,你乾脆就畫我們原住民的畫吧…」那時候劉國樑就說可以試試看喔,後來就陸陸續續我跟劉國樑就一天到晚就去跑部落,開始跑部落哈..對!劉國樑他這個人他很熱心很有那個熱情啦..不像我我比較木訥(畫家畫就好),對對..我不愛講話,然後交際這一方面我也比較不擅長啦。所以說每次去部落他就帶著我去,就到處跑到處跑,到處找資料這樣。當初我們比較沒有關注,比較關注在那個文面耆老這一方面,當初是畫一些比較生活的,原住民比較生活化的生活寫照就對了!然後,後來慢慢慢慢就往那個文面比較專注在文面這方面。)
和平畫廊負責人劉國樑跟大同鄉松羅部落耆老Behuy(王樹)10年前一次的部落活動偶然相遇,開啟了和平畫廊決定要畫原住民人文的想法。
(大同鄉松羅部落耆老 Behuy Maray(王樹) Atayal:
我跟他(劉國樑)說:「如果你記錄原住民的歷史影像,像你會畫畫的人,你儘量去部落尋找影像資料來畫畫…」我這樣告訴他。「如果你留下了原住民的歷史影像資料,未來可能就只有你有「文面」這一方面的畫像資料,而且對原住民來說就有所貢獻..。」從那時候他就往山上部落去。「都會(平地)的人文沒有人會想看的,你只要往山上去拜訪,蒐集你看到想要畫的圖像,因為那才是台灣原始的人文圖像,純正的台灣人種,本土文化的人文歷史,漢民族是大陸遷徙來的…。」我這樣的建議他,他說沒有錯,從那時候我們成為好朋友了。
台灣早期殖民者對原住民族的記錄,大多為文字及影像記錄,鮮少有畫家畫台灣原住民族人文的畫像。在李竹旺老師常久走訪原住民部落影像記錄的經驗,覺得真正代表台灣的人文應該是什麼?
(文字影像紀錄者 李竹旺:
我長期以來應該說跑部落27、28年的時間,我一直很關注一件事情是;台灣的人文到底是怎麼了!我必須這麼說;15世紀開始文藝復興義大利開始,從義大利一直到法國這整個歐洲的地方,就都非常重視所謂的「人文」這個部分,所以當時他們作畫來講,都集中在「人」這一方面的,這樣的一個作畫的發展。我們講個簡單的例子來講,跟台灣歷史有相當相當接近的歷史就是愛爾蘭。愛爾蘭是英國統治的一個國家,愛爾蘭就是非常非常代表性的一個例子。愛爾蘭可以讓詹姆斯·喬伊斯(James Joyce)寫他的「尤利西斯」,然後那一天就是所謂6月16日他一天,他把那一天的事蹟寫了這麼厚的一本書,那愛爾蘭可以讓6月16日成為什麼?成為「文學日」。那我現在想說台灣,剛才國樑包含文松說;「藝術這個東西好辛苦啊!」這個其實跟我們整個台灣人文市場,跟人文的價值還是有很大很大的落差,因為台灣來講,我本是個影像紀錄者,我長期以來是拍攝影像在這方面來講,我會發現我們到處可以在,譬如說臉書各方面,我們可以發現一件事情,大家還是喜歡奇景這個東西,那個情境跟人有關係的東西,反而沒有人會吸引,按讚數..各方面就顯得低,就少很多。所以我們台灣到目前為止整個社會來講,都還是喜歡那種奇景風景的東西。我並不是說那個是好與不好的問題,如果說大家都能夠重視在「人」這方面的部分情況來講的話,他會產生對人的價值的一種重視。因此大家會共同的在這種產業文化各方面來講,他會從這方面來發展,換句話這些畫作的價錢來講他就不會那麼的低。那台灣最欠缺的就是說,因為台灣本身除了農業之外,人文的部分來講就是一個很高度的,尤其是在華人社會來講,台灣的人文跟台灣在這方面一些所謂的人這方面這種品質,或者這種相關人來講,是還不錯的。但是我個人覺得如果今天好好的觀望到其他歐美國家比較起來來講,我們還是不足。因此我常常關注人文這個部分的時候,我會重視到原住民的部分,因為這個部分在台灣所有,人文價值跟人文文化來講,他是找不到另外一個複製品,他是獨一無二的,那而且還有一點就是台灣是屬於殖民社會,那過去以來是如何來看待原住民這個態度。今天加拿大跟澳洲過去是怎麼對待當時他們的原住民?他們現在是怎麼去看他們當時的原住民。所以我們去年的時候去布里斯本我們去舉辦參加他們的活動。他們辦任何一個活動,假如是國際級的,第一個上來致詞的是誰?是當地的原住民。當地的原住民會先公開的講說:「歡迎大家來我們這塊土地上面來共襄盛會..什麼之類的..」第一個開場的是當地原住民不是市長喔..台灣有這個價值嗎?我們去加拿大的時候,他們所稱之為,他們原住民叫什麼:First Nations第一民族,這種概念其實在澳洲跟加拿大行之有年了,他過去曾經有一段這樣的歷史,可是他們後來是怎麼做的,台灣如果相對去比較起來情況之下…當然台灣某方面來講有他不錯的一些做為,但是比較起來,還是不足。那換句話說尤其是資訊化,資訊化之後,產生文化這種慢慢的慢慢的會變成是,讓這種文化有點慢慢的會被稀釋掉。這種的產生的可能性我們只能說不能不做提防,換句話說「文面」為什麼我在7年前的時間會投入這麼大的心力,去把他最後的那8位耆老,跟現在的新聞面去做記錄的原因,就是我知道這個文面遲早會消失,他既然會消失的情況之下,你就必須要讓世人能夠看見。就像文松他作畫,他是讓這個畫是用畫的方式能夠被看見這個文化的人,那我是用影像跟紀錄片來呈現,這是我的用意。)
在這十幾年中,和平畫廊張文松畫作的原住民人文油畫,已累積了台灣原住民族許多的人物代表畫像。有原住民耆老認為,這些畫像的意義不同於攝影的照片,作畫者用心靈用手感,一筆一畫的去勾勒去描繪,恰似畫活了台灣原住民族人的靈魂流傳不朽。
(復興鄉溪口部落耆老 Watan Tanga(林明福) Atayal:
照片看起來是沒有生命的,但畫作是;作畫的人用心靈跟用手感,所描繪出來的,看起來好像是活生生的。不論未來多久,讓後代子孫看了,會有特別的感觸,感動畫作的栩栩如生,未來能夠永遠流傳下去,很感謝張文松畫家的貢獻。)
張文松說現在會畫畫的人很多,尤其大陸的畫家更是一山高過一山,但張文松的畫作可貴的是,就如和平畫廊負責人劉國樑所說:「文面」如今已成絕響,未來再也見不到真實的當代文面耆老了,這些畫像都是當事人還在的時候所畫作的,具有時代意義。